我媽(一)


媽媽謝杏枝,廣東番禺人。生我時已經四十歲,去逝時五十六歲,我們共處了十六年。
小時印象,媽媽很凶,我捱過他的狠打多次。回想起來,我並不是個頑皮的孩子,只是家教比別家嚴,加上媽媽工作辛勞,既要養豬和打理家務,更要為十二個孩子的工作和學業操心,脾氣難免不好。每天為孩子付出多少心血,若要是不聽話、不長進,當然會氣在心頭。
小學以前比較溫馨的記憶,是爸爸坐摩托車載我和媽去看電影。爸是瘦壯型身材,媽則是肥胖型,我夾在中間,當時的情景應是有趣的。我的年紀再大一些,三人行不行了,只有爸和媽去看電影,我在家一臉沮喪。
爸雖是粗人,卻很疼愛媽。
媽媽五十歲中風,約有半年是半身不遂的,爸爸每天放工後,吃過晚飯就為媽煮中藥,蹲在炭爐旁以竹扇煽火,火光照得滿臉通紅,心情沉重憂慮。當時的情景,姐姐曾寫進文章。
在媽媽去逝那天,他紅著眼睛跟孩子們說:「大家別哭。」說完,自己卻嚎哭起來。那次,還是我第一次看到爸爸流淚哭泣。
在媽媽最後的六年生活,我剛升中學,常常在家,跟他的感情特別親。
家裡還未裝熱水器以前,我每天要煮燒水給媽洗澡。他那時已經能行動,只是身心都有了很大的變化,手腳不靈活,也容易感傷。
他在洗澡間是坐在椅子沐浴的,有一次還是不小心摔了一跤,我連忙衝進去扶他。他衣服未穿好,赤身在地,嚇得哭了起來。
我扶起他,幫他穿上衣服,當時不懂得如何安慰他,只是心中也感到非常難過。

小時的眼神



顧城1979年、23歲時寫"一代人":
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
我卻用它尋找光明

短詩隱藏憂傷情愫,卻始終是樂觀和響往光明的。有誰預料,這位浪漫詩人在37歲時為情所困而自殺。

今早看回兒時舊照,竟發現我小學時拍照,眼神竟是憂鬱的。難怪我這個"思想家"常常胡思亂想,晚上總是睡不好,到窗外的黑漆漆遊逛。黑色的眼睛,早上起牀,擴大成了黑色的眼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