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一樣的十八歲


(一)
我今年四十二歲,第一次如次坦蕩的在博裡公佈年齡。
至今未婚。
”什麽,老大不小了,快結婚啦,別讓你的人生有遺憾。”
如果這是你心中的話,請別。我這一生中,得到別人的疼愛,特別是家人和朋友,不比別人少過,沒有可遺憾的了。
什麼山珍海味、高級大酒店,我也吃過、住過了,也不稀罕。
我真正期望的是自由。
再過幾個月,我決定做個自由業者,過退休或半退休的日子了。
都說,人的一生像個圈,無論是體力或心智,從出生到衰老,人將會回到了原點。
若我能活到六十歲,從今天開始,我的十八就開始倒數了,就像電影裡的Benjamin Button一樣。

(二)
第二次的十八歲,心態上不一樣了,但也有一樣的地方。
憧憬少了、苦澀少了,這是走向夕陽無限好的十八歲。
少年的十八歲,我在增江新村。晚飯過後,我騎上自行車在村裡悠蕩。我喜歡看別人飯後在家門前納涼、談天。那時大多數人家還是木板屋,只有少數是雙層磚房,停放著大車。
少年的我,期待富有。我該做過有錢人的夢吧。到了二十多歲大學畢業後,我期待成功,想過我要做一個體恤下屬、受下屬敬愛的經理,有不錯的收入。
後來,渡過苦悶與挫折的青春年代,我知道我根本不是做領導的材料。

(三)
今早我把擱了一年的自行車重新充氣,到森林研究院公園去溜達,感覺那股勁,像回到了少年時。
意猶未盡,傍晚六點多又去溜了一趟。
我從我的公寓騎了車,一出大門就是山坡,自行車飛快地下衝,”嘩噻,刺激!”
斜坡接著一個彎,便是大路了,我嗅著汽車排放出來的二氧化碳,很不是味道。為了抄捷徑,我在單行道逆向而行。
騎自行車逆向而行的感覺,我喜歡,就像做一些跟大眾不一樣的事。

(四)
我經過一個住宅區的小操場,看到十來個年輕印尼客工在比賽排球,身手矯健,玩得很開心。
我繼續踏向森林研究院公園。進入公園時已七點出頭了,天色漸暗,天空最遠的地方一片淺藍,稍近一點的是數抹彩霞。
公園裡有一個大湖,湖邊是一座山。那天風很大,我繞湖轉了一圈,又在湖邊停下,我張臂吶喊,讓大風吹拂。感覺太爽了。
湖心泛起綿延不斷的水波,就像是琴的弦;遠處傳來回教堂的誦經聲,如天籟之音。

(五)
夜更黑,我不敢久留,怕回家的路上危險,何況我已不是少年的十八歲,眼力和身手大不如前。
回家路上,我看到一個剛打過排球的印尼客工手提一大包冰塊,越過馬路,走向一家”瑪瑪”餐館。
賽後大家火熱的身體需要冰水降溫;賽後疲憊的身體不想煮飯,大家就到”瑪瑪”餐廳聚餐吧。
這是異鄉客對鄉愁的排遣方式。

(六)
我”冒險”地在一家客少、幽靜的雜飯餐廳坐下。五塊錢的雜飯,解決了我的晚餐。
不一樣的十八歲的生活,自由而簡單,不必為錢煩惱。

魔術師


他感到很恐懼
夢裡醒來
自己竟是一個魔術師
變來變去
他找不到回家的路
他不敢去愛
他習慣了改變
習慣自己的魔術佈局
還有
那一道與觀眾之間的優越感

報答父母恩


中學時,陳百強的念親恩我很喜歡,常常獨自哼唱,當時青少年的心靈,常感動得流淚。
當時就曾經自問,要如何報答父母的恩情呢?
勤學,是最實在的;後來果然以相當不錯的成績考進大學。
跟一般人大學後為名成利就打拼的想法不同,我對人生要求趨於平淡。
若以普通價值標準衡量,成家立業、名成利就,我兩樣都沒有,真是悔對父母養育之恩啊,呵呵。

我媽(一)


媽媽謝杏枝,廣東番禺人。生我時已經四十歲,去逝時五十六歲,我們共處了十六年。
小時印象,媽媽很凶,我捱過他的狠打多次。回想起來,我並不是個頑皮的孩子,只是家教比別家嚴,加上媽媽工作辛勞,既要養豬和打理家務,更要為十二個孩子的工作和學業操心,脾氣難免不好。每天為孩子付出多少心血,若要是不聽話、不長進,當然會氣在心頭。
小學以前比較溫馨的記憶,是爸爸坐摩托車載我和媽去看電影。爸是瘦壯型身材,媽則是肥胖型,我夾在中間,當時的情景應是有趣的。我的年紀再大一些,三人行不行了,只有爸和媽去看電影,我在家一臉沮喪。
爸雖是粗人,卻很疼愛媽。
媽媽五十歲中風,約有半年是半身不遂的,爸爸每天放工後,吃過晚飯就為媽煮中藥,蹲在炭爐旁以竹扇煽火,火光照得滿臉通紅,心情沉重憂慮。當時的情景,姐姐曾寫進文章。
在媽媽去逝那天,他紅著眼睛跟孩子們說:「大家別哭。」說完,自己卻嚎哭起來。那次,還是我第一次看到爸爸流淚哭泣。
在媽媽最後的六年生活,我剛升中學,常常在家,跟他的感情特別親。
家裡還未裝熱水器以前,我每天要煮燒水給媽洗澡。他那時已經能行動,只是身心都有了很大的變化,手腳不靈活,也容易感傷。
他在洗澡間是坐在椅子沐浴的,有一次還是不小心摔了一跤,我連忙衝進去扶他。他衣服未穿好,赤身在地,嚇得哭了起來。
我扶起他,幫他穿上衣服,當時不懂得如何安慰他,只是心中也感到非常難過。

小時的眼神



顧城1979年、23歲時寫"一代人":
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
我卻用它尋找光明

短詩隱藏憂傷情愫,卻始終是樂觀和響往光明的。有誰預料,這位浪漫詩人在37歲時為情所困而自殺。

今早看回兒時舊照,竟發現我小學時拍照,眼神竟是憂鬱的。難怪我這個"思想家"常常胡思亂想,晚上總是睡不好,到窗外的黑漆漆遊逛。黑色的眼睛,早上起牀,擴大成了黑色的眼圈。

窗帘


在晨旭中的窗帘
緩緩的舒氣
沉靜而內歛

它是家的見證者
昨晚傳出的笑聲
前晚的吶喊
大前晚的啜泣
大大前晚的繾綣呻吟
還有唱機幽幽的音樂

沉重的窗帘
飄不起來